第31章 第三十一場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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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場修行
風臨江緩緩轉身, 握劍的手垂在身側，他面對著滾滾秦川，表情悵然若失。
他還這麽年輕, 怎麽會有爹味呢？
他想不明白。
寧樂光是看他背影，便感到他現在情緒十分低落。
他為對仙門弟子出手低落嗎？
寧樂覺得不是, 都叫秘境大比拼了，不打打架叫什麽比拼, 再說, 他們又沒有偷襲。
寧樂隱約覺得, 他在抑郁方才被人當爹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猜對沒有, 反正桑行舟是肯定沒猜對的。
桑行舟收起鐮刀, 突然開始鼓掌，一邊拍手一邊抑揚頓挫大喊：“天！哪！這就是傳說中的, 劍、宗、強、者, 風臨江嗎！僅僅一劍，就可以將傳聞之中的仙門弟子甲乙丙打暈，恐怖如斯！令人膽寒！好, 好高騖遠？”
傲天同志啊。
真的。
不會用成語不要亂用啊！！！好高騖遠不是誇人的啊！！！
步飛聲本來就頭暈, 睜開眼忍不住想要擠兌。桑行舟實在是大驚小怪。
但看著他與寧樂如出一轍的白發紅眸, 他神色覆雜把陰陽話咽回腹中, 盡他所能擠出一個和善微笑，說道：“桑兄的陰陽當真是出神入化。”
桑行舟疑惑問道：“陰陽，什麽陰陽？”
寧樂見他這幅表情，語氣不確定道：“你是真情實感在安慰風師兄？”
他啊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安慰他？啊, 我說他怎麽背對著我們, 原來不是在裝高手，而是在偷偷摸摸哭泣。”
倒, 倒也不是。
但他既然不想安慰他，那幹嘛說這些莫名其妙的抽象話啊？！
寧樂忍住暴打桑行舟的沖動，‘耐心’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方才有三個比他年紀還大的人，說他像是爹。”
桑行舟摸摸下巴，表情更是茫然：“被人當爹有什麽值得不高興的嗎，莫非在你們人界，爸爸是個貶義詞嗎？”
“貶義詞算不上........吧？甲乙丙倒也沒在擠兌風師兄，但可能，呃，就是馬屁拍到馬腿上吧。”
寧樂覺得，以風臨江的性子，他們幾個要真擠兌他，他可能壓根不會惆悵。
她生怕這個熊孩子理解偏差，出門丟人現眼就算了，到時候還要說是她教的，那她高冷大師姐的面子往哪裏擱？
她又補充道，
“但一般我們要結合語境來看，如果在街上有人指著你，說你很爹，多半是在罵你，但如果喊你男媽媽，他們就在誇獎你是靠譜男性。”
桑行舟一副學到了的表情：“原來如此，風臨江是因為沒有被喊媽媽所以感到惆悵。”
寧樂：“...........”
中文是一種很難懂的語言嗎？！
桑行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魔界和人界的文化真的很不同呢，我們魔域要是打架輸給誰，被別人喊爸爸可是至高無上的誇獎。”
不愧是魔族，愛好到底小眾。
寧樂眉頭都快擰到一起了，她以前覺得魔族高冷，現在和桑行舟呆了不過一天，腦子裏浮現出關於魔域的畫面，只剩下弱智和癡呆。
她開始覺得，自己的魔族身份變成另一種意義的拿不出手。
桑行舟嘻嘻笑道：“我只喊過我爹爸爸，不過他生來就是我爹，這也算不得什麽，我輸給奚溯和我娘很多次，但他們也不太一樣，我只要一喊他們爸爸，他們會打我打得更狠。”
寧樂聽完他的話，不免開始對‘被別人喊爸爸可是至高無上的誇獎’這件事存疑。
奚溯是個罕見的正常人，不想到處認兒子也正常。
至於宋紫嫣，她被兒子喊爸爸不生氣才怪呢。
她腦海裏不免又開始出現古怪想象，
宋紫嫣拿著平底鍋，對桑行舟屁股使勁敲。
宋紫嫣威脅道，
“死孩子，以後還敢不敢了？”
桑行舟捂著裂開的屁股，一邊哭一邊喊道，
“爸爸我知道錯了，啊——爸爸你怎麽又打我，爸爸饒命啊！”
嗯........
寧樂看向活蹦亂跳的桑行舟，只覺得要麽他皮太厚，要麽就是，宋紫嫣極有可能是個超級慈祥的母親，但凡她真的嚴厲，他這雙腿就沒有完好無損的可能呢。
她抿抿唇，決定跳過這個讓人頭疼的爸爸話題。
要不然，一會兒桑行舟真因為想安慰風臨江，所以一個勁喊他‘媽媽’，風臨江受不了投秦川自盡，這場面，她可承受不來。
她問道：“你既然不是想要安慰風師兄，你說那些奇怪的話做什麽？”
他又指著倒地的甲乙丙，疑惑道：“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啊，誰誰擊敗了誰誰誰，然後周圍一定要有一堆人鼓掌放彩虹屁，這樣才顯得他厲害嘛。”
步飛聲的微笑差點繃不住，他問道：“所以，這是誇獎？”
風臨江緩緩轉過腦袋，看向他的表情之中帶著些許詫異，他想要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望川的表情更加惆悵，茫然地就像是，為了嘗味道喝了八十碗孟婆湯，卻忘記自己喝過湯的孟婆。
寧樂擡起手按住突突作痛的太陽穴。
桑行舟一點也沒覺察到夥伴們的表情不對勁，他開始壓低聲音模仿書中角色語氣，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念道，
“‘天哪，他不過如此年紀，劍術竟然如此登峰造極，僅用一招就能擊敗如此高手，當真讓人嘆為觀止！’”
“‘我的老夥計啊，這就是傳說中的OO劍法嗎？江湖之中，至少有百年沒人能使出它了！’”
聽他這麽一說，寧樂突然開始想象，如果剛才出手的是她，而桑行舟在邊上這麽誇獎——嘿嘿，好像有點飄飄然的感覺，確實很酷呢。
不對寧樂，你是個正常人，不許中二病。
步飛聲鼓掌面無表情道：“桑兄演得惟妙惟肖，讓我感覺像是書中人物走到面前了呢。”
寧樂震驚看向步飛聲，在她看來，他不給桑行舟下毒都是給她面子，他居然還肯如此敷衍的誇獎他，她心中不免開始猜測——
難不成步飛聲欠了桑行舟錢？
桑行舟摸摸鼻子，靦腆笑道：“謝謝謝謝，魔域沒人理解我，以前奚溯總罵我，這麽喜歡玩抽象就應該滾去人族，我還想，連魔族都不能懂我的內心，區區人族怎麽可能理解我呢？”
他突然握住寧樂和步飛聲的手，表情興奮又感動：“但萬萬沒想到，我竟然在這裏遇見了你們，真好啊。”
寧樂和步飛聲幾乎是同時面無表情抽出手。
她選擇強行轉場從無聊日常強制進入主線劇情，她像是沒看到腦回路清奇的桑行舟，徑直走到甲乙丙身邊，繼續換上高冷大師姐人設。
她面不改色說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蹲下身查看甲乙丙後脖子，驚訝道：“風師兄好劍法，竟然用劍氣就能將他們直接擊暈。”
她語速飛快，壓根不給幾人說話的機會，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開口道：“雖然這地方人不多，但畢竟是秦川邊上，要是一會被人看見我們所作所為，多少有點不方便。”
他們打倒甲乙丙事小，但要是被人看見合歡宗的高冷大師姐，竟然和桑行舟這個神經病在一起，那她的一世英名可就徹底完蛋了！
如今奔流城內滿是修士，幾人清楚馱著三個大活人回去，必然會引人註目。
更妄論，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顯眼包魔族，即便奔流城內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麻煩，但不免還是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風臨江開口道：“我們去奔流城外。”
步飛聲無視他，提議道：“我們找個合適地方，正好當做這七天的棲息地。”
桑行舟舉起雙手：“野餐，好耶！”
幾人都是修士，原本想的，是想找個合適洞穴，趕出裏頭野獸，沒素質地鳩占鵲巢。
風臨江禦劍飛天，前去找合適居住地，剩下三人帶著甲乙丙鉆進租來的馬車緩慢前進。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風臨江重新回到三人身邊。
他說道：“我發現了一個能住的宅子。”
步飛聲問道：“是廢棄宅子？”
他點頭道：“我向周邊人打聽，說是這宅子是個鬼宅，半夜總會發出東西碰撞的聲音，然後便是此起彼伏的罵聲，與尖叫聲，宅子主人早就不知所蹤，若是有旅人不知死活住進去，第二天必然人間蒸發，所以即便無主，也一直閑置。”
步飛聲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聽起來像是鬼殺人。”
寧樂看著風臨江問道：“風師兄現在才回來，想來已經查看過吧？”
風臨江點頭道：“嗯，宅子裏空無一人，確實有鬼族出沒過的痕跡。”
桑行舟興奮道：“真的？又能白住房子，又能打鬼，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不，可能只有你會覺得這是好事吧。
寧樂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點頭道：“鬼族只在夜裏出沒，既然如此，我們便住進鬼宅，除魔——”
桑行舟大聲道：“明明幹壞事的是鬼，不許說除魔！”
寧樂說道：“這種事情不重要。”
桑行舟哼哼兩聲：“不是我們魔族的鍋，我才不背呢。”
“........行行行。”
鬼宅名聲在外，所以方圓幾裏都沒一戶人家。
馬車行駛到宅子門口，他們肉眼所見便是遍地荒涼，叢生雜草將門檻淹沒，內部也幾乎看不見能供人行走的小路。
寧樂正仰著脖子費力辨識門匾上的字，風臨江突然雙手握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提。
步飛聲張開雙臂道：“樂樂，我也可以的。”
寧樂無視步飛聲，扭頭面無表情看著風臨江。
風臨江嚴肅道：“不必客氣。”
她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腦袋更疼。
桑行舟在一旁說道：“啊，我早覺得這身高，一定看不到這世上大部分東西，沒想到還有此等妙計，不愧是寧高冷，真實高等智慧的冷靜啊。”
寧樂：？
但凡她見到黃梅公主，她一定要慫恿，啊不，是真心建議她暴打自己倒黴兒子，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寧樂掙紮不能，便接受被舉起來的現實。
她指揮風臨江向前，擡手抹掉牌匾上頭的灰塵，只見宅前頭的字像是被用指甲劃花。
她皺眉道：“看不清。”
風臨江把她放在一邊，說道：“我打聽過，旁的居民也不知道這宅子原是誰的。”
步飛聲伸出手指按在斑駁圍墻之上，他說道：“這宅子怕至少有百年歷史，且有背火燒過的痕跡。”
風臨江喃喃道：“火燒。”
寧樂喃喃道：“百年啊。”
三人目光幾乎是同時落在桑行舟身上。
他已經扛著兩個人走進內院，左右張望滿臉興奮。
寧樂覺得他不是裝的，是真傻。
但他要真是裝的，那他的實力便有些深不可測了。
寧樂望向平日最為謹慎的步飛聲，總覺得他好像隱藏了什麽秘密。
他沒註意到她的視線，馱著仙門弟子徑直向裏頭走去。
宅子很大，今天哪怕再來三百個仙門弟子，也絲毫不會顯得擁擠。
他們仔仔細細尋找，直到找到陰氣最重的屋子，將甲乙丙丟進屋內的同時，四人也踏入裏頭。
“先餓個三天三夜？”步飛聲將三人用仙器捆好，扭頭看向寧樂問道。
風臨江依舊不讚同，他道：“甲乙丙到底和我們同為仙門弟子，如此太過殘忍。”
步飛聲無辜道：“他們又不是我兒子，我手下留情做什麽？”
步飛聲使出絕殺。
風臨江張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垂眸惆悵喃喃道：“步師弟，方才的話想來是他們胡言，師弟莫要再提。”
桑行舟提議道：“你要是真介意，那就等他們醒來，讓他們改口叫你媽媽唄，不叫就不給飯吃。”
他被自己機智壞了，挺直腰板一臉自信。
寧樂擡手推開這個超信男，說道：“倒也不能真讓他們餓三天三夜。”
風臨江見寧樂松口，欣喜道：“自然不該。”
她雖然確實不大喜歡甲乙丙，但之前說要把甲乙丙餓三天三夜，多少還是覺得一本正經的風臨江逗起來很有趣，她知道什麽是適可而止。
糟糕，她怎麽染上步飛聲的惡趣味了。
她咳咳兩聲，嚴肅道：“總之，我們今夜多半是要熬夜除鬼，正好等他們醒來，問清楚妙音樓一事。”
風臨江讚通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桑行舟對這事興趣缺缺，單手支撐著下巴說道：“我本來還想著，關他們三天三夜的時間，每天逼他們和我切磋呢。”
寧樂一臉震驚。
她只是想要餓餓他們，他是真的想要他們死啊！！！
桑行舟鼓著腮幫子哼哼道：“我們就坐在這裏，等鬼和甲乙丙主動出擊，真的好無聊。”
寧樂無奈道：“請問桑傲天同志有什麽高見。”
桑行舟兩個拳頭撞在一起，興奮道：“在我想象之中，我們從他們嘴裏套出消息，就可以四人聯手在奔流城大殺四方，殺掉所有可能鑰匙的持有者，七天之後，便只有我們有進入秘境的資格。”
寧樂面無表情道：“如果你這麽做，輕則，我們會一起被仙門當成頭號通緝犯，誅殺。”
桑行舟問道：“重則？”
步飛聲涼涼道：“重則，先誅殺我們，之後便是魔族與修仙界再起戰事。”
桑行舟驚恐道：“這種事情不要啊，我娘會打我屁股的。”
寧樂震驚道：“我們都要死了，你還只是怕你娘打你屁股？！”
桑行舟點頭道：“我哪有那麽容易死？別擔心，你也不會的。”
寧樂不想再和傻瓜論短長了。
她屈起手指敲了兩下地面，說道：“總之，等他們夜裏醒來，我們問清情報再做決定。”
風臨江補充道：“自然。”
桑行舟才坐下不到半柱香，便開始坐立難安，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喊著：“好無聊。”
寧樂被煩死了，怒道：“自己睡覺去。”
桑行舟搖頭道：“不要不要不要，一個人睡覺好無聊的。”
寧樂驚恐道：“難道你在魔界，過的是每天晚上換著人陪你睡覺的日子？”
桑行舟啊了一聲，說道：“我們魔界只有兩種極端的女人，一種是裝作哭哭啼啼，但只要你憐惜她，她立馬會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寧樂羨慕道：“聽起來好酷。”
桑行舟一點也不覺得酷，他皺著眉頭繼續說道：“另一種就是和我娘一樣了，她和我爹每天從寢宮打到魔宮外頭，幾乎沒有停過。”
寧樂震驚道：“黃梅公主真想殺魔尊啊。”
桑行舟啊了一聲，說道：“我爹說打是親罵是愛，他要真死在我娘手裏，這輩子也死了。”
寧樂：。
沒想到桑自流竟然是這樣的魔尊。
桑行舟擺擺手興趣缺缺道：“所以啊，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找人打架，打到累了，閉眼就睡，多爽啊。”
寧樂欲言又止。
桑行舟看向寧樂，問道：“寧高冷，說起來——我們要不要打一架啊，我想知道我們兩個之間到底誰更厲害。”
寧樂疑惑道：“我們誰更厲害重要嗎？”
桑行舟若是光看臉，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但若仔細端詳，會發現他的眼睛又大又亮。
寧樂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同樣紅眸白發的自己。
他用拇指指著自己說道：“當然重要，我要是比你厲害，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要是你比我厲害，我就變得更厲害再保護你。”
寧樂看向他的表情帶著一絲困惑。
他為什麽要保護她？
少年的眸子清澈，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地方。
他剛說完之後雙手抱著頭，興奮地跳到另一個話題：“我想到一個好玩的。”
他快步離開屋子，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紙筆。
寧樂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桑行舟咧嘴笑道：“我早就聽說人界有好多招鬼的游戲，剛好我們要捉鬼，不如我們把他們騙出來殺吧！”
風臨江說道：“此地陰氣極重，要是貿然招惹，怕是不好處理。”
桑行舟擺手道：“害，我們幾個還怕鬼不成？”
怕，當然是不怕的。
四人也著實有些無聊，便當真開始‘作死’。
仙門弟子甲乙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們成為了仙盟之中萬人敬仰的存在。
什麽寧樂，什麽步飛聲，什麽劍宗大師兄。
他們三個只配給他們洗鞋！
三人砸吧著嘴，還沒來得及擦掉唇邊口水。
睜開眼，卻發現世界徹底變了。
三人盯著面前到處亂飄的透明東西，抱在一起大喊道：“救命，好多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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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臨江緩緩轉身, 握劍的手垂在身側，他面對著滾滾秦川，表情悵然若失。
他還這麽年輕, 怎麽會有爹味呢？
他想不明白。
寧樂光是看他背影，便感到他現在情緒十分低落。
他為對仙門弟子出手低落嗎？
寧樂覺得不是, 都叫秘境大比拼了，不打打架叫什麽比拼, 再說, 他們又沒有偷襲。
寧樂隱約覺得, 他在抑郁方才被人當爹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猜對沒有, 反正桑行舟是肯定沒猜對的。
桑行舟收起鐮刀, 突然開始鼓掌，一邊拍手一邊抑揚頓挫大喊：“天！哪！這就是傳說中的, 劍、宗、強、者, 風臨江嗎！僅僅一劍，就可以將傳聞之中的仙門弟子甲乙丙打暈，恐怖如斯！令人膽寒！好, 好高騖遠？”
傲天同志啊。
真的。
不會用成語不要亂用啊！！！好高騖遠不是誇人的啊！！！
步飛聲本來就頭暈, 睜開眼忍不住想要擠兌。桑行舟實在是大驚小怪。
但看著他與寧樂如出一轍的白發紅眸, 他神色覆雜把陰陽話咽回腹中, 盡他所能擠出一個和善微笑，說道：“桑兄的陰陽當真是出神入化。”
桑行舟疑惑問道：“陰陽，什麽陰陽？”
寧樂見他這幅表情，語氣不確定道：“你是真情實感在安慰風師兄？”
他啊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安慰他？啊, 我說他怎麽背對著我們, 原來不是在裝高手，而是在偷偷摸摸哭泣。”
倒, 倒也不是。
但他既然不想安慰他，那幹嘛說這些莫名其妙的抽象話啊？！
寧樂忍住暴打桑行舟的沖動，‘耐心’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方才有三個比他年紀還大的人，說他像是爹。”
桑行舟摸摸下巴，表情更是茫然：“被人當爹有什麽值得不高興的嗎，莫非在你們人界，爸爸是個貶義詞嗎？”
“貶義詞算不上........吧？甲乙丙倒也沒在擠兌風師兄，但可能，呃，就是馬屁拍到馬腿上吧。”
寧樂覺得，以風臨江的性子，他們幾個要真擠兌他，他可能壓根不會惆悵。
她生怕這個熊孩子理解偏差，出門丟人現眼就算了，到時候還要說是她教的，那她高冷大師姐的面子往哪裏擱？
她又補充道，
“但一般我們要結合語境來看，如果在街上有人指著你，說你很爹，多半是在罵你，但如果喊你男媽媽，他們就在誇獎你是靠譜男性。”
桑行舟一副學到了的表情：“原來如此，風臨江是因為沒有被喊媽媽所以感到惆悵。”
寧樂：“...........”
中文是一種很難懂的語言嗎？！
桑行舟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魔界和人界的文化真的很不同呢，我們魔域要是打架輸給誰，被別人喊爸爸可是至高無上的誇獎。”
不愧是魔族，愛好到底小眾。
寧樂眉頭都快擰到一起了，她以前覺得魔族高冷，現在和桑行舟呆了不過一天，腦子裏浮現出關於魔域的畫面，只剩下弱智和癡呆。
她開始覺得，自己的魔族身份變成另一種意義的拿不出手。
桑行舟嘻嘻笑道：“我只喊過我爹爸爸，不過他生來就是我爹，這也算不得什麽，我輸給奚溯和我娘很多次，但他們也不太一樣，我只要一喊他們爸爸，他們會打我打得更狠。”
寧樂聽完他的話，不免開始對‘被別人喊爸爸可是至高無上的誇獎’這件事存疑。
奚溯是個罕見的正常人，不想到處認兒子也正常。
至於宋紫嫣，她被兒子喊爸爸不生氣才怪呢。
她腦海裏不免又開始出現古怪想象，
宋紫嫣拿著平底鍋，對桑行舟屁股使勁敲。
宋紫嫣威脅道，
“死孩子，以後還敢不敢了？”
桑行舟捂著裂開的屁股，一邊哭一邊喊道，
“爸爸我知道錯了，啊——爸爸你怎麽又打我，爸爸饒命啊！”
嗯........
寧樂看向活蹦亂跳的桑行舟，只覺得要麽他皮太厚，要麽就是，宋紫嫣極有可能是個超級慈祥的母親，但凡她真的嚴厲，他這雙腿就沒有完好無損的可能呢。
她抿抿唇，決定跳過這個讓人頭疼的爸爸話題。
要不然，一會兒桑行舟真因為想安慰風臨江，所以一個勁喊他‘媽媽’，風臨江受不了投秦川自盡，這場面，她可承受不來。
她問道：“你既然不是想要安慰風師兄，你說那些奇怪的話做什麽？”
他又指著倒地的甲乙丙，疑惑道：“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啊，誰誰擊敗了誰誰誰，然後周圍一定要有一堆人鼓掌放彩虹屁，這樣才顯得他厲害嘛。”
步飛聲的微笑差點繃不住，他問道：“所以，這是誇獎？”
風臨江緩緩轉過腦袋，看向他的表情之中帶著些許詫異，他想要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望川的表情更加惆悵，茫然地就像是，為了嘗味道喝了八十碗孟婆湯，卻忘記自己喝過湯的孟婆。
寧樂擡起手按住突突作痛的太陽穴。
桑行舟一點也沒覺察到夥伴們的表情不對勁，他開始壓低聲音模仿書中角色語氣，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念道，
“‘天哪，他不過如此年紀，劍術竟然如此登峰造極，僅用一招就能擊敗如此高手，當真讓人嘆為觀止！’”
“‘我的老夥計啊，這就是傳說中的OO劍法嗎？江湖之中，至少有百年沒人能使出它了！’”
聽他這麽一說，寧樂突然開始想象，如果剛才出手的是她，而桑行舟在邊上這麽誇獎——嘿嘿，好像有點飄飄然的感覺，確實很酷呢。
不對寧樂，你是個正常人，不許中二病。
步飛聲鼓掌面無表情道：“桑兄演得惟妙惟肖，讓我感覺像是書中人物走到面前了呢。”
寧樂震驚看向步飛聲，在她看來，他不給桑行舟下毒都是給她面子，他居然還肯如此敷衍的誇獎他，她心中不免開始猜測——
難不成步飛聲欠了桑行舟錢？
桑行舟摸摸鼻子，靦腆笑道：“謝謝謝謝，魔域沒人理解我，以前奚溯總罵我，這麽喜歡玩抽象就應該滾去人族，我還想，連魔族都不能懂我的內心，區區人族怎麽可能理解我呢？”
他突然握住寧樂和步飛聲的手，表情興奮又感動：“但萬萬沒想到，我竟然在這裏遇見了你們，真好啊。”
寧樂和步飛聲幾乎是同時面無表情抽出手。
她選擇強行轉場從無聊日常強制進入主線劇情，她像是沒看到腦回路清奇的桑行舟，徑直走到甲乙丙身邊，繼續換上高冷大師姐人設。
她面不改色說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蹲下身查看甲乙丙後脖子，驚訝道：“風師兄好劍法，竟然用劍氣就能將他們直接擊暈。”
她語速飛快，壓根不給幾人說話的機會，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開口道：“雖然這地方人不多，但畢竟是秦川邊上，要是一會被人看見我們所作所為，多少有點不方便。”
他們打倒甲乙丙事小，但要是被人看見合歡宗的高冷大師姐，竟然和桑行舟這個神經病在一起，那她的一世英名可就徹底完蛋了！
如今奔流城內滿是修士，幾人清楚馱著三個大活人回去，必然會引人註目。
更妄論，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顯眼包魔族，即便奔流城內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麻煩，但不免還是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風臨江開口道：“我們去奔流城外。”
步飛聲無視他，提議道：“我們找個合適地方，正好當做這七天的棲息地。”
桑行舟舉起雙手：“野餐，好耶！”
幾人都是修士，原本想的，是想找個合適洞穴，趕出裏頭野獸，沒素質地鳩占鵲巢。
風臨江禦劍飛天，前去找合適居住地，剩下三人帶著甲乙丙鉆進租來的馬車緩慢前進。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風臨江重新回到三人身邊。
他說道：“我發現了一個能住的宅子。”
步飛聲問道：“是廢棄宅子？”
他點頭道：“我向周邊人打聽，說是這宅子是個鬼宅，半夜總會發出東西碰撞的聲音，然後便是此起彼伏的罵聲，與尖叫聲，宅子主人早就不知所蹤，若是有旅人不知死活住進去，第二天必然人間蒸發，所以即便無主，也一直閑置。”
步飛聲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聽起來像是鬼殺人。”
寧樂看著風臨江問道：“風師兄現在才回來，想來已經查看過吧？”
風臨江點頭道：“嗯，宅子裏空無一人，確實有鬼族出沒過的痕跡。”
桑行舟興奮道：“真的？又能白住房子，又能打鬼，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不，可能只有你會覺得這是好事吧。
寧樂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點頭道：“鬼族只在夜裏出沒，既然如此，我們便住進鬼宅，除魔——”
桑行舟大聲道：“明明幹壞事的是鬼，不許說除魔！”
寧樂說道：“這種事情不重要。”
桑行舟哼哼兩聲：“不是我們魔族的鍋，我才不背呢。”
“........行行行。”
鬼宅名聲在外，所以方圓幾裏都沒一戶人家。
馬車行駛到宅子門口，他們肉眼所見便是遍地荒涼，叢生雜草將門檻淹沒，內部也幾乎看不見能供人行走的小路。
寧樂正仰著脖子費力辨識門匾上的字，風臨江突然雙手握住她的腰，把她往上一提。
步飛聲張開雙臂道：“樂樂，我也可以的。”
寧樂無視步飛聲，扭頭面無表情看著風臨江。
風臨江嚴肅道：“不必客氣。”
她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腦袋更疼。
桑行舟在一旁說道：“啊，我早覺得這身高，一定看不到這世上大部分東西，沒想到還有此等妙計，不愧是寧高冷，真實高等智慧的冷靜啊。”
寧樂：？
但凡她見到黃梅公主，她一定要慫恿，啊不，是真心建議她暴打自己倒黴兒子，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寧樂掙紮不能，便接受被舉起來的現實。
她指揮風臨江向前，擡手抹掉牌匾上頭的灰塵，只見宅前頭的字像是被用指甲劃花。
她皺眉道：“看不清。”
風臨江把她放在一邊，說道：“我打聽過，旁的居民也不知道這宅子原是誰的。”
步飛聲伸出手指按在斑駁圍墻之上，他說道：“這宅子怕至少有百年歷史，且有背火燒過的痕跡。”
風臨江喃喃道：“火燒。”
寧樂喃喃道：“百年啊。”
三人目光幾乎是同時落在桑行舟身上。
他已經扛著兩個人走進內院，左右張望滿臉興奮。
寧樂覺得他不是裝的，是真傻。
但他要真是裝的，那他的實力便有些深不可測了。
寧樂望向平日最為謹慎的步飛聲，總覺得他好像隱藏了什麽秘密。
他沒註意到她的視線，馱著仙門弟子徑直向裏頭走去。
宅子很大，今天哪怕再來三百個仙門弟子，也絲毫不會顯得擁擠。
他們仔仔細細尋找，直到找到陰氣最重的屋子，將甲乙丙丟進屋內的同時，四人也踏入裏頭。
“先餓個三天三夜？”步飛聲將三人用仙器捆好，扭頭看向寧樂問道。
風臨江依舊不讚同，他道：“甲乙丙到底和我們同為仙門弟子，如此太過殘忍。”
步飛聲無辜道：“他們又不是我兒子，我手下留情做什麽？”
步飛聲使出絕殺。
風臨江張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垂眸惆悵喃喃道：“步師弟，方才的話想來是他們胡言，師弟莫要再提。”
桑行舟提議道：“你要是真介意，那就等他們醒來，讓他們改口叫你媽媽唄，不叫就不給飯吃。”
他被自己機智壞了，挺直腰板一臉自信。
寧樂擡手推開這個超信男，說道：“倒也不能真讓他們餓三天三夜。”
風臨江見寧樂松口，欣喜道：“自然不該。”
她雖然確實不大喜歡甲乙丙，但之前說要把甲乙丙餓三天三夜，多少還是覺得一本正經的風臨江逗起來很有趣，她知道什麽是適可而止。
糟糕，她怎麽染上步飛聲的惡趣味了。
她咳咳兩聲，嚴肅道：“總之，我們今夜多半是要熬夜除鬼，正好等他們醒來，問清楚妙音樓一事。”
風臨江讚通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桑行舟對這事興趣缺缺，單手支撐著下巴說道：“我本來還想著，關他們三天三夜的時間，每天逼他們和我切磋呢。”
寧樂一臉震驚。
她只是想要餓餓他們，他是真的想要他們死啊！！！
桑行舟鼓著腮幫子哼哼道：“我們就坐在這裏，等鬼和甲乙丙主動出擊，真的好無聊。”
寧樂無奈道：“請問桑傲天同志有什麽高見。”
桑行舟兩個拳頭撞在一起，興奮道：“在我想象之中，我們從他們嘴裏套出消息，就可以四人聯手在奔流城大殺四方，殺掉所有可能鑰匙的持有者，七天之後，便只有我們有進入秘境的資格。”
寧樂面無表情道：“如果你這麽做，輕則，我們會一起被仙門當成頭號通緝犯，誅殺。”
桑行舟問道：“重則？”
步飛聲涼涼道：“重則，先誅殺我們，之後便是魔族與修仙界再起戰事。”
桑行舟驚恐道：“這種事情不要啊，我娘會打我屁股的。”
寧樂震驚道：“我們都要死了，你還只是怕你娘打你屁股？！”
桑行舟點頭道：“我哪有那麽容易死？別擔心，你也不會的。”
寧樂不想再和傻瓜論短長了。
她屈起手指敲了兩下地面，說道：“總之，等他們夜裏醒來，我們問清情報再做決定。”
風臨江補充道：“自然。”
桑行舟才坐下不到半柱香，便開始坐立難安，在地上滾來滾去大喊著：“好無聊。”
寧樂被煩死了，怒道：“自己睡覺去。”
桑行舟搖頭道：“不要不要不要，一個人睡覺好無聊的。”
寧樂驚恐道：“難道你在魔界，過的是每天晚上換著人陪你睡覺的日子？”
桑行舟啊了一聲，說道：“我們魔界只有兩種極端的女人，一種是裝作哭哭啼啼，但只要你憐惜她，她立馬會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寧樂羨慕道：“聽起來好酷。”
桑行舟一點也不覺得酷，他皺著眉頭繼續說道：“另一種就是和我娘一樣了，她和我爹每天從寢宮打到魔宮外頭，幾乎沒有停過。”
寧樂震驚道：“黃梅公主真想殺魔尊啊。”
桑行舟啊了一聲，說道：“我爹說打是親罵是愛，他要真死在我娘手裏，這輩子也死了。”
寧樂：。
沒想到桑自流竟然是這樣的魔尊。
桑行舟擺擺手興趣缺缺道：“所以啊，有這功夫還不如直接找人打架，打到累了，閉眼就睡，多爽啊。”
寧樂欲言又止。
桑行舟看向寧樂，問道：“寧高冷，說起來——我們要不要打一架啊，我想知道我們兩個之間到底誰更厲害。”
寧樂疑惑道：“我們誰更厲害重要嗎？”
桑行舟若是光看臉，會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但若仔細端詳，會發現他的眼睛又大又亮。
寧樂在他的瞳孔之中，看到同樣紅眸白發的自己。
他用拇指指著自己說道：“當然重要，我要是比你厲害，以後就讓我來保護你，要是你比我厲害，我就變得更厲害再保護你。”
寧樂看向他的表情帶著一絲困惑。
他為什麽要保護她？
少年的眸子清澈，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地方。
他剛說完之後雙手抱著頭，興奮地跳到另一個話題：“我想到一個好玩的。”
他快步離開屋子，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紙筆。
寧樂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桑行舟咧嘴笑道：“我早就聽說人界有好多招鬼的游戲，剛好我們要捉鬼，不如我們把他們騙出來殺吧！”
風臨江說道：“此地陰氣極重，要是貿然招惹，怕是不好處理。”
桑行舟擺手道：“害，我們幾個還怕鬼不成？”
怕，當然是不怕的。
四人也著實有些無聊，便當真開始‘作死’。
仙門弟子甲乙丙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們成為了仙盟之中萬人敬仰的存在。
什麽寧樂，什麽步飛聲，什麽劍宗大師兄。
他們三個只配給他們洗鞋！
三人砸吧著嘴，還沒來得及擦掉唇邊口水。
睜開眼，卻發現世界徹底變了。
三人盯著面前到處亂飄的透明東西，抱在一起大喊道：“救命，好多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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